易北酱

16

叶修裹着被子坐在床边愣神时，苏沐秋已经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家门。

叶修是真的出神了，眼睛像是盯着一个地方，又好像哪里都没有看，瞧着有些很难在他脸上出现的傻气。

苏沐秋靠在门边看得认真，久到能把这一幕印在脑子里了，才心满意足地出来，小心翼翼地走近，从袋子里拎出一个易拉罐，贴在叶修脸上。

冰凉的触感瞬间透过金属的罐子传递到皮肤上，叶修被激得一惊，“呀”地叫出了声。

苏沐秋笑得眼睛弯弯的，问：“想什么呢这么认真？”

叶修嘟囔了一句幼稚，摇摇头道：“可以想的事多了去了。这个世界任何一件事我都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。”

苏沐秋也没有追问什么，看着桌上饭菜，依然笑着说：“才起啊？这都没吃。”

他的态度和早上刚起来时明显不一样了。叶修看着他的笑容想。

苏沐秋经常笑。笑容分很多种，其中微笑最是难以掌握，很容易给人克制而疏离的感觉。但苏沐秋不一样，他倒是也会这种有距离感的笑容，但那一定是他刻意为之。当他真正想笑时，他的眼睛会笑。

所以至少这一刻，苏沐秋是真正开心的。像是这几天发现的一堆烂摊子从来就没有出现过。

叶修不明白他是为什么有了这样的变化，这笑容背后是看开了什么，还是下了什么决心，叶修无从判断。

他有点不安，但得过且过。他不暂时想打破这镜花水月般的美好。

叶修道：“这就吃，我早饿了。”

他吃，苏沐秋就手撑着下巴坐在一旁地看。眼神太过炽热饶是脸皮厚如叶修也有点难以招架，他夹起一筷子菜直往苏沐秋嘴里塞，边塞边打哈哈：“没吃饱就说啊，瞧把这孩子给饿的。”

一堆菜挤得苏沐秋的脸颊都鼓起，口齿不清还是努力反驳：“在看你呢！”

说着打开手里的易拉罐，就等咽下嘴里的东西后喝上两口。

叶修扫了一眼，上面花花绿绿印着英语，是没见过的饮料。

“你买的什么？”到这时叶修才想起关心这个问题。

苏沐秋好容易缓过来，伸脚踢了踢脚边的袋子，是叮叮当当一堆易拉罐相撞的声音：“汽水，和零食。”

叶修皱眉：“买这些干什么？”

苏沐秋又喝了一口：“今晚咱俩好好聊聊。”

叶修心里一个咯噔。

苏沐秋看叶修的反应，又是低低地笑了，他说：“叶修，稍微相信我一点点吧。”

“沐秋，我不想……”

“叶修，”苏沐秋打断他，“我真的想和你一起体验你所说的那些未来。相信我。”

叶修当然想相信，可苏沐秋的笑容太释然了，他完全看不透。

“你先吃吧。”苏沐秋也不等他说话，把菜往他面前推。

叶修看了一眼，不再说话。

苏沐秋说是晚上两人再聊，真就一个下午也不提这个话题。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在空间里蔓延，他也毫无知觉般泰然。

等终于到了苏沐秋所说的今晚，已经快晚上11点了。

叶修看着苏沐秋，很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。他却只是挂着笑容摸出两个杯子，开了两罐饮料道：“一瓶西瓜的，一瓶水蜜桃的，我混着倒哦。”

苏沐秋不会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，一定要等到现在，他是想和自己聊什么？为什么强调要自己相信他？

叶修脑子一下午都没停过，却被苏沐秋的笑容给拍得无法得出任何结论。

虽然不想承认，但是来这里这么久，他第一次见到苏沐秋这么开心。

他随意应了一声，就看到苏沐秋已经麻利地把两瓶饮料一杯倒了一半，空罐子顺手丢进垃圾桶。

苏沐秋端起杯子朝另一杯还在桌上的碰了碰，叶修会意，拿起杯子又重新和他撞了一下杯，一口气就喝了半杯下去。

混合的果味伴着在舌尖上炸开的气泡充盈在整个口腔，叶修像是借此平静心情一般，又喝了两口，才抬头问苏沐秋：“要聊什么。”

苏沐秋看着叶修，抿了一口道：“聊聊我的心路历程。”

叶修疑惑地看着对方。显然这个答案和他思索一下午的结果不太一样。

苏沐秋耸耸肩，一副你不听就算了的样子。

叶修有些疑虑，但还是点头道：“你说。”

苏沐秋像是真的准备倒苦水了一般，摸出一包薯片打开，自己吃了两片，又强行塞给叶修几片，才不紧不慢道：“循环不是什么好事。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在这里。”

这个问题今早在叶修的脑子里滚了一圈，却没真辩出什么好与不好。就像一个在普通世界中做一个长生不老的人，是好还是不好？不过是各有所得失。

他想反驳两句，却又被喂了一把薯片堵个正着。

苏沐秋注视着叶修的一举一动，看对方被薯片噎得不行端起杯子，才继续徐徐道：“我一个人经历的那段循环太难受了，我确实没有比困在孤岛上来得与世隔绝，但那只是空间上的。我和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，这种感觉太强烈了。有一种什么都不真实的感觉。”

“其实，你……”叶修话说了一半声音越来越弱，却是咚的一声趴在了小桌上。

“其实你酒量真的很差啊。”苏沐秋笑着接完对方的话，把人往床上搬。

叶修意识到不太对时，大脑已经没法正常运转了。他的五感几乎都消失了，只能感觉到心脏在砰砰砰砰地跳动，越来越快。

苏沐秋。苏沐秋。苏沐秋。苏沐秋。苏沐秋。

“苏沐秋！”叶修蓦然睁开双眼，天已经大亮。他想起身，却发现自己双手被一起捆在了身后。

“呀，醒得好早，才11点呢。”苏沐秋笑眯眯地道，“我还以为会像你说的那样一觉睡到下午呢？”

叶修轻轻挣了一下，却发现双脚也被绑住了。

“你干什么？放开我。昨晚的饮料你放了……”

“什么都没放哦，”苏沐秋打断，“那就是酒，果味太重你没发现而已。”

叶修看着苏沐秋，里面没有疯狂的神色，他是深思熟虑后决定这么做的。他定了定神，问：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
“叶修你记得你说过的我出事那一天吗？沐橙说要救我，肯定得有事才要救。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出过事，但是在你的时间线里，我出了车祸。”

“我的时间线和这里可能根本没有关系。”

“也可能有关系啊。我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，就像以前说过的，最可能的就是，本来是你死掉，之后我陷入循环想办法救你，结果是我去世，之后就接上了你的时间线。现在你从十年后回来，想要救我。”

“这只是一种推测。”

“我知道你要这样说。无所谓，即使只是推测也要尝试一下。”

“你要尝试什么？”

“特定的时间。我记得你说过我出事的时间。说实话，虽然在这里呆了一年，其实我下午出门的时间并不多，毕竟要把你留在家里，我经常也陪着你啊。但是如果在这个特定的时间出去，会不一样吧。”

这种可能性的存在让叶修没法再淡定，他大声道：“苏沐秋你出车祸有什么意义。你难道要我又看着你去死！”

“不，我等你来救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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